王老板买了新奔驰，开在路上极为拉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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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年来王老板做井盖工程风生水起，为人低调，深谙渡边淳一所主张的“迟钝的力量”，做生意有自己的风格。

车子“咯噔”地颠一下，王老板非常不爽，但没办法，这条路的井盖工程是自己做的。很多时候，只要道路上的井盖不是严重缺失，具体是什么材质的、边角破损、井盖凹陷或凸起，老百姓大都习以为常。

做什么营生，就会格外关注这一行，犄角旮旯。王老板喜欢数井盖，喜欢研究井盖，时常在破损井盖遍布的道路上驻足，他是了解井盖的，对这座小城的井盖了如指掌。

王老板看到的是商机，很多道路都像个大围棋棋盘，因为井盖下沉，有的井盖一边高一边低，路面上到处是缝缝补补的伤疤，有些井盖显得较深，似乎会把整个车轮都吞掉，王老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，我不敢作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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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次接到新的工程，王老板都会第一时间来找杰辰小李设计、报价，不分昼夜，却从未成交过，业务员们一度以为王老板是某设计院询图的后生。

每天画图、报价、催货、客户回访......忙得焦头烂额，有天大清早王老板说是接到一个大工程，眼看着就要下单，业务员小李着急忙慌地在家里画图，盛了一碗粥给正上一年级的姑娘，连萝卜干都没来得及切，孩子兀自咬着指头长的咸腌萝卜干，撕拉硬拽，生生把牙给拽掉了。

报价是赶上了，图也画得周正，发送给王老板后再未回复，后来再接到王老板电话，眼前就浮现那颗被萝卜干拽掉的小牙齿，便不再搭理，很显然，王老板把杰辰当成了专业报价机构。

王老板不是设计院的，他需要正规厂家的报价，这样工程投标报价才在谱上，也才能把伪厂家的报价一压再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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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老板知道自己选的是廉价的废料拼接的井盖，经不起推敲，终日埋头研究，在安装工艺上下功夫，反正都是装在地底下，也没人看见。

王老板先把旧的水泥井盖拆除，然后在周边切割出一个大的圆圈，涂上一层粘层油，把井盖放上去，外框放上去，最后填上沥青或水泥，分层夯实。这样井盖跟路面之间有完全稳固的支撑面，很难出现沉降。

自从研发出了这套安装工艺，王老板屡试不爽，开启了小人物的大生意，即使井盖质量不过关，短期内也没有出现下沉、崩坍、破损等情况。

每次开车在永乐路上，他就小心翼翼起来，他见过那些拼接的井盖，焊点并不结实，废料焊接的井盖跟整板切割的有本质的区别，却要经受同样的雨水浸泡烈日炙烤。

不多久，焊点破裂，井盖开始变得奇形怪状，但好在没人在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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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从永乐路经过，王老板偶尔也会遇到因井盖凹陷、破损电瓶车跌倒的情况，但都扶起电瓶车骂骂咧咧着走了，没有一个追究的，井盖破损在大家看来很无辜的，大家的生活节奏都很快，井盖归属涉及到十多个部门，没有人有那闲情逸致过多地计较。

永乐路并非去公司的必经之路，其实王老板大可不必从这经过，但鬼使神差的，总有意无意拐到这条路上来。

很快，永乐路上的井盖开始呈“V”字形塌落，最深处低于路面约12厘米，机动车如不贴着隔离带一侧减速通行，就会径直轧过，导致车身发生强烈颠簸，王老板亲眼见过一越野车轧过井盖后，车后备用轮胎被震落并滚出10多米远，相当危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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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老板的第一次爆胎，发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，在他亲自监工的井盖上轧过，左前后轮同时爆掉，惊得眼镜掉下来。

之后在这条路上，不断发出轰隆声，每一次的颠簸，井盖就继续下沉一次。

王老板的奔驰车开始频频爆胎，2年间爆掉7条胎，最后奔驰4S店直接出具了一份爆胎分析的图表，给出的结论是，奔驰汽车在行驶过程中，不能够压井盖和崎岖的水坑。

一语中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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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老板心想汽车的轮子就是在路面上跑的，它哪都不能压，要这车有何用呢？但王老板不敢造次，他与这白纸黑字戳着圆章的鉴定报告中提及的罪魁祸首井盖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
既不敢声势浩大，也不敢招惹来媒体曝光，早年因为豆腐渣工程他是领教过舆论的威力的，更重要的是永乐路的井盖已经面目全非了，一经曝光，追责是肯定的，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做井盖工程了。

看着新换上的轮胎，王老板点燃一根烟，孰轻孰重，心里明镜似的。

是的，王老板向来胆小。

从不敢作假，但选择井盖的时候，却自始至终选择了一个伪厂家。